第十五章 我要去接他回来-《愿为西南风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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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所有人闻声一愣,凌川喘着粗气跑过来,将手中沈应知刚才在手术室里戴过的口罩递到他面前:“应知的。”

    蓝色医用一次性口罩内壁,满满地沾着一层血,还没干。

    出了亚希城,天就暗了。

    一路上,沈应知见车就拦、见人就问:“去不去呐牧山?”

    她还穿着一身白大褂,胸前还有一道道血迹,头发凌乱,双眼无神,见到她的人都以为她是个疯子,纷纷避之不及。

    不知道跑了多久,不知道距离呐牧山还有多远。路上遇到了个人,见她风尘仆仆的,于是拦住了问:“姑娘,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?”

    沈应知喘了口气,指了指呐牧山的方向说:“我要去呐牧山。”

    “你去干什么呀?”

    “我去,”她想了一下,“我去接我男朋友。”

    “你男朋友在呐牧山干什么?”

    沈应知想了想,答不出,只是不断重复:“我去接他,我要去接他,他在等我去接他。”说完又开始盲目地往前跑。

    那人在她身后喊:“那还远着呢!”

    远怕什么,多走一步就更近一步。

    要去把他接回来,沈应知想,他一个人在那里,肯定又冷又饿又孤单。

    他啊,从小就傲娇臭屁得要死,每次两个人闹别扭了都要等着她去哄他。如果她不去哄他的话,他就不好好吃饭,没两天下巴就能变尖。现在他一个人肯定坐在呐牧山上,可怜巴巴地等着她,她不去,他就会一直坐在那里。

    所以她加快了步子,一个人在深夜漆黑的国道上没命地狂奔,只想赶紧到达,到那里,把他接回来。

    江舟、叶南肆他们把亚希医院翻了个底朝天,甚至连太平间都没放过,可是沈应知连个影子都没有。

    电话打得通但是没人接。

    叶南肆松开不成形的领带,急得跳脚骂娘,她要是哭一哭闹一闹还好,可是她平静得太异常,他怕她走极端。

    “要不咱报警吧!”杜怀殊提议。

    江舟说:“以我们的勘查能力都找不到她,你觉得警察更管用?”

    叶南肆安抚他:“术业有专攻。”

    杜怀殊还提议:“叶医生你们就留在医院,有情况随时联系。江舟你带着施仰他们回基地跟周队长汇报一下情况,如果有可能的话,请求他那边帮忙找。我去趟呐牧山。”

    分配合理,众人无异议。

    杜怀殊开了叶南肆的那辆二手吉普,油门踩到底,还在市内就开始飙高速,连着闯了几个红灯,没几分钟就开上了高速。却在下一个路口迅速下去,回头,换了国道。

    黄风雁在新闻上看到了呐牧山雪崩的新闻,心想那个地方离亚希不远,于是给沈应知打了电话过去,想问问她的情况。

    过了很久才接通,还没等黄风雁开口,沈应知就问:“妈,我把城哥接回来了,我们一起住好不好?”

    “什么城哥?你不是去亚希援医了吗?呐牧山雪崩,你那里没受影响吧?”

    没听到黄风雁的回答,沈应知急了,对着电话生气地说:“我跟你说话呢!我把城哥接回来和我们一起住,你听到没?”

    那声音里的情绪让黄风雁陌生,但直觉告诉她,沈应知现在状态不对,于是赶紧放软语气哄:“女儿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?你跟妈说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啊,我没有遇到事情啊。妈,你知道有多搞笑吗?他们告诉我,城哥葬身雪海尸骨无存。真的很搞笑!他没回来,只不过想让我亲自去接他而已。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读小学的时候,有一次我跟他闹别扭,放学后没等他一起回家,他就坐在教室里不走,谁劝都没用,你们谁去他都不跟你们走。只有我,只有我去了,他才跟着我回来的。妈你还记不记得?”

    “应知啊,”黄风雁一颗心吊到嗓子眼,控制不住地抖着嗓子,“你别吓妈,你现在在哪儿呢?”

    “我问你记不记得?”沈应知抓着手机在风中狂奔,黄风雁的肯定回答于她而言就是一剂强心针。

    黄风雁只好顺着她:“记得,妈记得。你告诉妈你现在在哪里?”

    “对吧。”沈应知一颗悬着的心落到实处,“这次也是一样的。他没回来,是因为要等我去接他。”

    “你要去哪里啊?你……”

    电话被挂断,再打过去,无人接听。

    黄风雁双腿一软,“扑通”跪地,稍喘片刻后,连滚带爬地下楼去找人帮她买到蓉城的车票。

    杜怀殊咬着嘴唇,环山国道九曲十八弯,她不敢开远程灯,车开得也不快,生怕错过了哪个角落就把沈应知给错过了。

    按照步行的速度来计算的话,沈应知如果真的去呐牧山,最多也就走到了这段。

    于是她又放慢了速度,边朝前开边喊沈应知的名字。

    但她错误估计了沈应知想要见到周尽城的急切心情,她一路龟速前进,一夜都没有追上一个步行的人。

    天亮经过一个加油站,给车加满油后,杜怀殊决定放弃,回亚希,却在一转身时,看到了仰着头灰头土脸正在水龙头下直接喝水的沈应知。

    那股莫名焦躁的火气和找不到人的担心,在看到沈应知后就化成了满满的怒意。

    她大步上前,一把关掉水龙头,冲愣愣的沈应知吼:“沈应知你有病啊!知不知道大家都快急疯了,你出来也不知道打声招呼?”

    沈应知看到杜怀殊扭身就走。

    杜怀殊快要被气炸了,抓着她的胳膊就往车里塞:“你给我进去。”她红着一双眼俯视着沈应知,语气一软就更咽起来,“现在,难过的人,不止你一个,每一个人,心都要碎了。你消停会儿行吗?”

    沈应知不哭不闹,只是拼命想要挣脱她,还安慰她:“没事啊,我去把城哥接回来,这样大家就都不难过了。”

    杜怀殊情绪失控,努力控制住自己想扇她一巴掌的冲动,吼道:“你能不能正常点?周尽城死了!没了!你面对现实行不行?”

    沈应知摇头,推开她挡在自己身前的手:“不是,你们都搞错了,他只是跟我闹脾气,要我去接才会回来。”说着猛地一用力将杜怀殊给推倒在地,看都没看她一眼随即继续大步向前走。

    杜怀殊从地上爬起来,火力十足地追上沈应知,扳过沈应知的身体,将身上所有的戾气全部集中在掌心,重重地、一点不浪费地抡到沈应知的脸上。

    “啪”地挥过去,把沈应知打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。

    火辣辣的疼感从脸颊开始迅速蔓延,一颗混沌不清的心终于开始剧烈收缩,于是四周的一切又真实起来,光是,热是,痛也是。

    杜怀殊走过去,咬着牙控制自己声音不颤抖:“要去呐牧山也好,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也行,我都陪你去,但你别给我疯疯癫癫的。”

    所有被沈应知拼命隐藏到内心真空里的情绪,现在被突然释放了出来,太多太浓烈,以至于让她根本没有招架的能力。眼泪从眼眶中爆涌而出,她的悲伤来得汹涌而剧烈。

    杜怀殊咬了咬牙,走过去将她抱住:“好了,哭出来就好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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